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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VI: 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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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VI: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?

進入狼宮的大廳,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,不同於狼人臥室的骯臟憋屈,這裏竟然是一個龐大的希臘式廟宇。多裏克式的柱子支撐起穹頂,上面畫滿了彩色的壁畫,四周的墻壁上裝飾著浮雕,而在正中間,是一座得墨忒耳的塑像,她的手上纏著一條巨蛇。這些藝術品都說不上精致,但還是看得出來,作為世界上最早的城市之一,呂克蘇拉有著極高的文明水平。

或者說,藝術品就是呂克蘇拉的文明水平天花板了,因為它的居民著實不敢恭維。

呂卡昂的王座就在塑像腳下,狼王呂卡昂渾身裹著骯臟皮毛的,烏黑雜亂的頭上帶著一頂骨頭做的王冠,正扶著腦袋,坐在王座上津津有味地欣賞著大廳裏的嘈雜。上百位狼人從外形上看都只是青少年的人類,只有他們攻擊時一晃而過的尖利爪子、嘴裏巨大的犬齒和嚎叫聲和普通人不一樣。

溜進混亂的人群比想象的還要簡單,我和菲利克斯一路都沒遇到什麽阻礙,就算有狼人發現我們不太尋常,也只是撓撓腦袋,沒有攔下我們,估計大部分人也記不清狼宮的所有成員。

而被上百只狼人圍剿的母子倆就沒有那麽幸運了,即使熊媽媽奮力抵抗,巨大的爪子一把可以拍飛好幾個狼人,也確實寡不敵眾,身材小些的阿爾卡斯就更悲慘了,也沒用多久,我們就聽見嘈雜的人群中有人喊道,“抓住他了!”

正好,我和菲利克斯溜到了耳房後。

只聽有人報告道:“大王,我們現在怎麽處理這兩個叛徒?”

呂卡昂思忖了片刻,還沒等開口,就聽見他的肚子發出一聲巨響。

我差點笑出聲來了,但他接下來的話著實讓我硬生生把笑聲咽了回去。

“大家吃小麥已經夠久了吧……我也是好久沒吃過人了。”

剛安靜下去的狼人們又騷動起來,呂卡昂點了點頭,“不過,阿爾卡斯,好像已經不是人了吧……”

所有狼人的眼睛開始變紅,他們露出尖利的獠牙。我一個激靈,拉起菲利克斯,退到櫥櫃邊。“這是怎麽回事!?”

他忽然一副懂了的樣子,“你還記得卡利斯托是怎麽死的嗎?”

不用我回答,呂卡昂又說:“哦,是啊,阿爾卡斯,你本來是阿爾卡迪亞的獵人,是因為你殺了你的親生母親卡利斯托才變成熊的啊。”

“我……”阿爾卡斯的聲音相較之下細若蚊蠅,“我一出生就被迫和她分開,我從不知道她是我的母親,更何況那時她那時變成了一頭熊。”

我猛地擡頭,忽然發現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卡利斯托又變回了人形,再定睛一看阿爾卡斯——

“菲利克斯!我之前在一家餐廳裏見過他們!還差點打了起來!”

“俄狄浦斯也殺掉了他的父親,娶了他的母親,難道他知道嗎?”呂卡昂聲音幽幽,“如果犯下了彌天大罪,並被所有人知曉,無論你的動機是什麽,都會被宇宙間最基本的法律懲罰。”

“什麽意思!?”我忽然有了一種非常糟糕的預感,一把拉住菲利克斯。

“你看看我。”呂卡昂指了指自己,“就因為……我給了宙斯一個小小的考驗,煮了一個淘氣的孩子,就被變成了狼人。阿爾卡斯,你也懂吧,當臣民都知道了卡利斯托是你的母親時,他們是怎麽對你的?”

“閉嘴——”少年大喊起來,可呂卡昂只是殘忍地奸笑一聲。

“哦……即使你是阿爾卡迪亞最偉大的獵人又怎麽樣?即使你教會了大家做面包又怎麽樣?只要你在足夠多的人心中十惡不赦,無論是你想還是不想,你就會變成魔獸。”

我拉緊了菲利克斯。“他到底什麽意思?!”可菲利克斯只是咬住嘴唇。

“親愛的外孫……”狼王哈哈大笑,“變成魔獸的滋味怎麽樣啊,哪怕保留人類的形態,你在大家心裏也是個惡魔了吧,從這點上,我還真能理解你呢。”

忽然間,我腦中閃過在安德洛莫達公主號的記憶:斯基泰龍女的話、佩特拉的仆人、亞麗杭德拉的忠告……

不,這究竟是怎麽回事?到底發生了什麽?我不明白!?

“所以,就讓我終結你的痛苦吧!”呂卡昂指向他的外孫,“反正你們出去也只會被追殺,不如讓我們直接消滅掉你倆……讓我的血親回到肚子吧……”他的眼睛裏是一種病態的瘋狂,眼白已經幾乎被飽脹的毛細血管填滿。我第一次意識到呂卡昂是魔獸、是狼人,是被足夠多的人認為是十惡不赦的存在。反正他已經是這樣了,那麽吃掉同類也不是什麽大事。

大廳裏的所有狼人躁動起來,這一次不再是一團混亂,而是有節奏地鼓起掌來。

“咚咚咚——燒掉他!”

“咚咚咚——吃掉它!”

“咚咚咚——烤熟他!”

幾個狼人擠進耳房,直沖我和菲利克斯喊道:“你倆在那裏楞著幹什麽呢?還不快準備開飯!”

兩個狼人把我推到一個餐車前,我只能和菲利克斯一前一後推著餐車,硬著頭皮往呂卡昂的方向走,每一步我都覺得自己離地獄又進了一步,終於我來到了呂卡昂視線下,手足無措地跟著其他的狼人開始幹活。

明明我已經換了衣服了,其他狼人都沒有認出我來,應該不會有什麽——

“你是誰?”我聽見了狼王冷冷的聲音。

我假裝沒聽見,埋頭繼續幹活,可很快,我意識到盯著我的眼睛不只有一雙。

沒辦法了,我只能回頭。離我近的每一個狼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我,完蛋了,菲利克斯呢?

我背後的餐車處一個人也沒有。

不是吧,為什麽他要在關鍵時刻掉鏈子?

“你是誰?”呂卡昂再次問道。

我脫口而出,“我叫索菲亞,是粉色的牛油果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多鄰國的希臘語就是這樣的。”我眨眨眼睛,盡量讓自己顯得無辜。

“胡說——”呂卡昂怒喝一聲,所有的狼人開始摩拳擦掌,“你聞上去就不一樣!”

“哪有哪有,我和您一樣臭不可聞,呃,不,我是說,芬芳。”

狼王冷笑一聲,“呵,只有人類才會說出這樣的話。我說的就是靈魂的味道。人類太習慣靈魂的存在,反而聞不到它。只有人類才有靈魂,而魔獸的靈魂則是被多數人的意志決定的,從這一點上說,我們和諸神一樣。”

這句話的發言信息量太大了,我竟有一瞬忘記了自己在面對邪惡的狼人國王。

他指向阿爾卡斯,“我早感覺到這屋裏有一個靈魂,一開始我以為是阿爾卡斯,但我也知道這不合理,所以,人類——”他指向我,“報上名來!”

一個靈魂?這不可能?!

那菲利克斯……

我慌了。他是離開了還是離世了?!不會吧這才幾分鐘?

就在這時,大廳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,只見一個衛兵著急地跑來,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孩。

“大王!柏拉圖殿下被綁架了!”

“柏拉圖?”我忍不住插嘴,“這是那個——”

“不是,”國王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,“難道只有那個令人討厭的哲學家才能叫柏拉圖嗎?!他的《理想國》簡直一派胡言!我告訴你,那個蘇格拉底學生柏拉圖原名叫做阿裏斯托克勒斯(Aristocles),柏拉圖只是他的綽號!我的兒子柏拉圖比他早了——多少年來著?一千五百年了。”

“太好了陛下,我也討厭《理想國》!”我自作聰明地應和道。

衛兵懷裏抱著的孩子擡頭,果不其然,就是我和菲利克斯綁起來的那位,當他看見我,立刻像是見了洪水猛獸一般尖叫起來,指著我的鼻子哇哇大哭,用希臘語和他的父親控訴。

“不是,寶貝,你說慢一點……我的小甜心,什麽他是什麽牛油果索菲亞?”呂卡昂起身,正要接過他的心肝寶貝,不料柏拉圖又哇啦哇啦說了什麽,狼王的表情瞬間凝固了。

我不需要懂希臘語就知道他在說什麽,幹脆直接拔出劍。

我立刻後悔了。要是本來還有迂回的餘地,現在圖還沒有窮匕就見了,不就是坐實了綁架者的身份嗎?

“來人啊——把他抓起來,不能讓金劍被偷走了!”

一瞬間,百來位狼人面露兇光,朝我逼近。

完了,完了。

菲利克斯呢?!更重要的是,我根本不知道金劍在哪裏啊!

更雪上加上的是,就在這時,整個神殿忽然變亮了,我還在尋找光源,卻看見一位狼人跳上桌子,頃刻間,她的皮膚長出毛發,鼻子被拉長,本就犀利的眼睛更是閃著兇光。其它狼人緊隨其後,然後是呂卡昂本人,他們仰天長嘯著,變成一只只狼,他們的眼睛裏泛著綠光,扭頭轉向我。

竟然是月光?我擡頭才發現,神廟的頂端竟然有一個開口,而時間早就到了晚上。

該死啊!我怎麽沒註意今天是十五——

我在心裏把所有能叫上名字的神詛咒了個遍,但就像希臘悲劇裏的歌隊婦女一樣,這麽做並不能改變什麽。

狼人們低聲嚎著。這一次,我卻無法像在舊金山那次一樣,聽懂他們在說什麽。不過多半是:餓餓!飯飯!

可是,菲利克斯到底在哪裏?

算了,看來是指望不上這個死鬼哥哥了!我用畢生所學的希臘國粹大罵道:“βλλ' ει κρακα!”(古希臘語:去死吧)

我急中生智,扭頭就往不遠處的耳房跑,朝它們喊道:“開飯是吧,怎麽可以不點火呢?!”

我一把扭開身後爐竈的火,然後把自己背包的衣服扔了進去。火舌吞沒了我的外套,燒得越發旺盛,跳躍的火光讓狼人們楞住了,不敢靠近。

在搖曳火光的照耀下,狼人的也開始搖擺不定,可呂卡昂毫不動搖,嘶啞地吼道,“你撐不了多久的,雖然有火,但是我們這麽多……遲早會讓你一敗塗地。”

幾十只狼一擁而上,我把包裏的薯片桶取出來點著,扔向最近的一頭狼,後者不幸被砸中,可他只是往地上打了個滾,火就熄滅了,我徒勞地把任何能點著的東西都扔出去,可是小小的火苗總歸用處不大,雖然可以砸中一只狼,但是卻只能讓它猶豫片刻。

包圍圈開始縮小,我揮舞著從我家裏帶來的金劍,它在淩冽的月光下閃著寒光,周圍的一切聲響都消失了,我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,和撲上來的狼人開始搏鬥。

最開始的那頭母狼沖到了前面,尖利的牙齒直逼我脆弱的手臂,我轉身一躲,左肘一拍她的後退,讓她失去平衡跌倒在竈臺上,焰火吞噬了她的臉。一秒鐘之後,她慘叫著倒在裏地上。

我好不容易制服了一頭狼,但我完全忘記了守住我的右側,另一頭一躍而起打算從上面撲倒我,幸好我甩動點火的包,直接扇了他一耳光,狼一個趔趄退了幾步,又不小心踩到了另一頭狼。但我也知道這個計劃不可能長久,很快我的背包就會被燒個精光。

三頭狼從我的左翼逼近,我跳上竈臺沒有火的一側,踢翻了櫃子,把他們壓在下面。即使我殺死了幾只,可是眼前的狼群似乎還是無窮無盡,它們蜂擁而來,一頭疊著一頭……

“餵!你們不要踩踏啊!”

可不能讓他們疊高了,把我壓在下面,那樣我就完了!

好像確實又幾頭狼被踩得嗷嗷叫,但更多的狼湧了上來,如同潮水一般。

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,可我這裏和剛才地下的走廊不同啊,那裏是直接在泥土裏開辟的甬道,而大廳裏的地板和墻壁都是大理石和花崗巖,我召喚植物的能力根本用不上。

就在這時,越過層層疊疊的狼群,我終於看到了菲利克斯。他站在神殿正中央,因為狼群都在我這裏,他可是一點危險都沒有。月光下,菲利克斯的仙銅劍閃著金光。他正在從後面,慢慢逼近呂卡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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